最近读《王国维传》，很有感慨。因为溥仪赏了皇马褂，做过南书房行走，听说溥仪落魄，被冯玉祥赶出了紫禁城，王国维悲愤难抑，跳昆明湖自杀了。知识分子，感知遇之恩，学诸葛亮为刘备父子“鞠躬尽悴，死而后已”，总是会让人铭记。

可是王国维不同于孔明，他受的是西方教育，天天把真理与自由挂嘴边上的大学者，去为一个卖国的退位皇帝自杀值得吗？当然他死的时候，伪满洲国还没有出生，溥仪还没开始卖国，如果后来发生的事，王前辈地下有知，很可能会后悔的。

这也是奴性，知识分子的奴性，愚忠愚孝，把国家的希望，人生的价值全部寄托在皇帝身上，“君辱臣死”，皇帝受了侮辱臣子就得以死谢罪。鲁迅骂了一辈子国人的呶性，但是鲁迅所谓奴性，只是事情的表面，更深的层面上，它暗示着一种制度缺陷。

晚清戊戌变法失败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康有为、梁启超们把变法成败，国人福祉寄托在一个傀儡皇帝身上。他们忘了过往的历史教训，商鞅变法何以成功？因为有真正担当的秦孝公。胡服骑射为什么能成功？因为那是赵武灵王。中国的政制成败全系于皇帝一身，皇帝无权，或者皇帝懦弱，则变法必会失败。

制度的核心是皇帝，一个国家，所有的人，所有的事儿都围绕着皇帝一个人打转转，国家的兴衰存亡，百姓的安危荣辱，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皇帝一人身上。皇帝不可能个个都是明君，整个中国历史上，能称得上贤明的君主不超过四十个，而正史上承认的皇帝就有四百九十四个，明君的比例只有不到百分之十。

可以说，贪婪、残酷、狡诈、无耻这些词，跟皇帝这个职业相始终的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当中，人渣、流氓、无耻变态狂占了很大的比例。这样的人来治理郭家，想想都可怕。无法保证皇帝的素质，这是皇权制度天然的缺陷，于是就需要加强专制，把奴性不强的潜在竞争者消灭掉，培养一批又一批的奴才来为王朝续命。成百上千年下来，奴性就根深蒂固难以涤除了。

鲁迅先生所云的“中国脊梁”，大都是一些敢于向当朝皇帝“叫板的人”，所谓“埋头苦干”，所谓“拚命硬干”，所谓“舍身求法”。于是就有荆柯的慷慨悲歌，于是就有陈胜吴广的揭竿起义，于是就有谭嗣同的以身殉法。

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，得出的结论就是造反有理！我们会为洪秀全叫好，尽管他的“拜上帝教”荼毒生灵，狭隘愚昧。但毕竟他与陈胜、黄巢、李自成们连成了一个“拍案而起”的反抗者群体。

这些天杀的反抗者们跟皇帝是同一类人，他们都是奴性的消费者，他们用屠刀共同培养出了一个奴性十足的群体。歌颂他们，跟歌颂皇帝是一回事儿，都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表现。

对皇帝愚忠是没有好果子吃的。岳飞一直到死想的都是“直捣黄龙，迎回二圣”，倘若真的“撼山易，撼岳家军难”，为什么不选一个明君？为什么要去黄龙府去请那个昏君赵佶呢？“既然想当儿子，就得选个好爹！”这道理连泥腿子出身的李云龙都懂，文武双全的岳飞怎么就糊涂了呢？

紫禁城里的皇帝被推翻一百多年了，但是我们心中的皇帝还活着，因为奴性难除。开历史倒车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，法国的拿破仑，中国的袁世凯，都在皇帝被打到后搞称帝复辟，虽然他们下场都不怎么好，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，皇权还是有市场的。

皇权专制是天生跛脚的，奴性是它的拐杖，它们在这片土地上一瘸一拐的走了几千年，有奴性的地方是不可能有大发展的，到了今时今日，它们已经成了我们走向现代文明的最大障碍。走向现代文明，我们的路还很长，但是可以毫不犹疑的说：奴性不除，国难不已！

（原创： 李不太白123）